那炮长满眼血红，抬头看大吴达财时满脸凶狠，眼神有点呆滞，“我家把总说守着炮位。”
亮甲鞑子翻滚了两圈挣扎着想站起，胸垒内的安庆重步兵挥动斧头和刀棍，那清军身上被打得尘土飞扬，头盔上接连被砸中，头盔被打凹进去几处，那清军歪着脑袋不再动弹。
一个人影弓着身子跑到在胸垒内侧下，又朝着外面扔出一个火雷，外面清军立刻捡起扔了回来，火雷带着火星从吴达财头顶飞过，朝着后面的泥胚墙飞去。
四支火铳轮流发射，吴达财很快把鲁密铳都打完了，周围被刺鼻的硝烟淹没，他已是汗流浃背。
吴达财转回去面朝烟雾弥漫的巷道，激烈的喊杀声从巷道深处中传来。
一片混乱中，后方的清军用兵器推打，垮塌的胸垒越来越宽，双方再无阻隔，长杆兵器猛烈的互相拍打，寻找攻击的机会。
吴达财把火铳收回，在原地吸口气，腋窝夹住拐杖猛地站起，火铳同时朝向胸垒外，视野中一片银白色的人群，吴达财立刻发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
缺口堆叠的尸体已经达到原来胸垒的七成高度，死伤者不停的挣扎，后面的清军踩踏上去不能着力，防守的安庆重步兵大声叫喊，拼命砍杀墙内残存的清军。
吴达财的线枪头跌在地上，他全身被汗水浸透，之前单手使用线枪，现在稍稍松懈下来，右手极度疲惫，已经不能握持，全身都快要虚脱。
炮长眼神动了一下，终于站起来，炮手只剩下一个，炮长招呼几个民夫携带炮弹，然后几人闷头推动炮车轮子，跟在吴达财后面。
吴达财指指水桶，那炮长过去提起，朝着铜炮兜头淋下去，顿时冒出滋滋的白汽。
途中的倒着几个中箭的士兵，有一个士兵旁边打翻了一桶水，另外一桶水就放在地上。
“让西面涂典吏抽调一个小队重甲兵，东边找庄把总抽调两个小队来认旗下，最少也要一个小队，立刻去！”
他转身把火铳对向缺口，刚才挡在前面的重步兵倒在地上，前方层叠的尸体上又翻过来一批新的清军，吴达财费力的举枪瞄准，蓦然间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吴达财在地上爬了两步，他的体力几乎耗尽，到了那火器兵身边，伸手去拿刚装填好的自生火铳，也试了两次才抓起来。
吴达财飞快的缩回胸垒后，等着火器兵装填新的火铳，喘息间看到卫兵黄娃仰躺在地上，手还捂在脖子上，手指间全是鲜红的血迹，他两眼圆睁着，安庆重步兵的脚在他脑袋周围晃动，吴达财怕影响重步兵交战，不敢去拉黄娃的尸体。
现在满员旗队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调去了何处，，庞雨的大旗仍在，但烟雾迷茫中看不真切，不知庞雨还在不在大旗下。
吴达财靠在尸堆边不停喘气，勉强用手撑住地上，往胸垒上靠了靠，拿起手时满是血迹，低头看了看，地面上的血水已如同溪流一般，源源不断的从尸堆中淌出。
混乱中谁也留意不到他是单手，清军不敢靠近，用手中的兵器朝着线枪拍打。
北面有三个草屋在燃烧，正吐出滚滚浓烟，巷道中烟雾弥漫，视野十分模糊。
吴达财呆了片刻，这一枪的威力远超他的预计，当下毫无意义的大喊一声，后面几个清军立刻填补了空缺，吴达财赶紧单手抓住黄娃的线枪，朝着前面乱捅。
后方的清军踩着尸体继续进攻，各种兵器不停刺杀劈砍，血水四处飞溅，交战的双方状如疯狂，混乱中再没有人在乎火铳的鸣响。
吴达财自己拿着自生火铳，目前只能集结这点人手，他完全忘了疲惫，拄着拐杖往将旗赶去，靠近庞雨帅旗的时候，北面又一声炮响，吴达财已经能听到激烈的喊杀声。
吴达财擦擦额头的汗水，转头看看身后的一群士兵，除了他自己带的火器兵，就是一个小队的重步兵。
这时南侧赶来一个小队，庞雨立刻命令刚才吴达财支援北面，吴达财应了一声，拄着拐杖来到刚才冲出清军的巷道口。
一片惨烈的嚎叫声中，仍能听到清军中有个嘶哑声音大声叫喊，几名拿盾牌的清军踏上垮塌的胸垒，冲入安庆军的阵线，持盾的重步兵迎上去顶住，双方的长兵随即涌上，缺口中各种兵器猛烈攻击，长矛不停吞吐，钝器嘭嘭的砸击声不绝于耳，倒下的死伤者层层叠叠。
清军人群中一名巴牙喇拉开步弓，朝着墙内近距离步射，粗大的破甲锥如同标枪一般，两名安庆重步兵接连被射中，惨叫着往后倒下，但清军人丛拥挤，那巴牙喇被阻挡了拉弓的空间，只得不停的移动，无法连续发射。
自生火铳一声爆响，那巴牙喇顿时跌倒，手中的弓箭嗖一声朝天上飞去，后面密集清军填补上来，将那名巴牙喇踩到脚下，吴达财将发射完的火铳塞回火器兵手中，将另一支自生火铳拿起。
擦擦额头的汗水，吴达财朝前挥手，“出发。”
右侧的大缺口处，已经混杂着很多银白色的亮甲鞑子，支援的安庆重步兵堵住缺口，也遭受了严重伤亡，吴达财不及多想，再次把自生火铳从缝隙中伸出，一片嘈杂的叫喊声中，吴达财突然听到一个嘶哑声音在嚎叫，这个嘶哑的声音多次在附近响起。
眼神晃动间，突然看到泥胚墙上几个民夫手执火把，连着朝外面扔出火雷，吴达财连忙护住脸面，缺口人丛中连续爆响，白烟从缝隙中喷涌而出，惨叫声响成一片，连安庆重步兵也倒下几个。
吴达财急赶两步，“大人，小人带炮一门，火器兵六名听调。”
吴达财在火器兵搀扶下站起，他拿好拐杖之后看了看防线，这一段只是暂时攻势被阻挡，整个胸垒防线上还在激烈交战，东面的两红旗清军投入了不下一千甲兵，已经远超安庆营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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