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开火器兵,拄着拐到了那门火炮跟前,“带着炮跟我走!”
只听得王庄的周围炮声滚滚,各处烟雾弥漫杀声震天,显示全线都在战斗。
吴达财头皮发麻,看盔甲样式分明就是清军,自己这里没有防线,这样正面交战,万一火铳没有击发或是打偏,这几个鞑子能轻易的将自己一伙砍杀殆尽。
吴达财看到那火器队长就在小缺口后面的土坯墙后,被重步兵挡住了射界,正在那里转来转去。
吴达财似乎忘记了疲倦,一把抓过那还在哭的火器兵,“扶老子起来!”
吴达财松口气,急急到了副将前面,听到庞雨的声音还在大喊。
那清军将官全身披挂,连辅甲都十分精良,顿项也是金属制成,全然不同于普通清军用的棉甲顿项,他正挥舞着一把腰刀大声叫嚷。
庞雨将旗下的那个小队重步兵冲过去,其中一个特别高大的人影挥舞着大棒,十几个重步兵围着那五个清军砍杀,当先的亮甲清军顿时倒地,另外四个扭头就跑。
吴达财转头往左侧看去,那边的小缺口还在激战,但清军并不占据优势,安庆重步兵的长杆兵器牢牢封堵着缺口。
近处的清军发现了站起的吴达财,立刻将线枪转过来,吴达财不及多想,朝着那将官一枪打出,嘶哑的叫嚷声变成一声惨叫,然后没了声息,周围有清军的恼怒的惊叫声。
一片混乱中,吴达财从缝隙中伸出火铳便扣动扳钩,近得他能听到对方的惨叫,在此时吴达财的耳中,火铳暴烈的鸣响如同仙乐。
此时那火器队长赶到,他带了五个士兵,包括那个装填的火器兵在内,几人都带着火铳,有两人背上还背着一支。
北面没有设立胸垒,直接依托土坯墙和房屋设立防线,整个防线不连贯,刚才那几个清军已经到达王庄的中心,虽然可能是散兵,但也说明形势已十分凶险。清军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安庆营的优势就是火力和防线,一旦防线被攻破,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吴达财一手撑着拐杖,对面有个拿长矛的清军,不停朝吴达财脸上刺杀,吴达财线枪长度不够,他不敢倚靠在胸垒上,只能越退越远,清军逐渐靠近胸垒,左边一个清军用刀棍对着胸垒不停推砸,胸垒最上的粮袋垮塌下来,吴达财大声叫喊,右侧重步兵靠拢过来,用长矛抵挡住清军,逼迫他们远离胸垒,但胸垒上仍不停抖动,继续垮塌下泥胚和粮袋,显然有清军在胸垒下破坏。
身边的胸垒不停震动,外面有人在从下面破坏,吴达财仰头看去,头顶上两支长矛正在刺杀,他喘息片刻后找准节奏,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站起,右侧胸垒突然哗哗倒塌,出现一个缺口,一名亮甲鞑子跟着泥块扑入防线,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整个胸垒防线都在激战,吴达财就在缺口的边缘,前面有两个重步兵在抵挡,他在墙垒和步兵之间的空隙中瞄准密集的人群,刚好看到那名射箭的巴牙喇,距离只有五六步远,那巴牙喇找到一个空隙,刚开始拉弓,当下将火铳从缝隙间伸出,猛地一扣扳钩。
白烟四散,火铳轰鸣声中周围的清军惊叫着,跌跌撞撞的纷纷往外躲避。
那几个清军似乎没有留意到左侧的吴达财等人,他们先看到了将旗,其中一人拉弓便射。
残存的那个炮手上去用清膛帚乱抹一通,两人停在原地忙活装弹,吴达财继续往前走,正在此时,突然旁边窜出几个人影,两个亮甲三个暗甲,他们从一个巷口冲出来。
“铳!铳!”吴达财蹲在地上,不停的催促那名火器兵。那火器兵涕泪交流,一边哭一边装弹,终于又把自生火铳装好一支。
此时北面有一声炮响,将旗下又一队人影往北赶去,吴达财知道北面开始是没有清军的,那里只有一个旗队和一门炮,庞雨动用预备队,投入了一个旗队的重步兵和远哨队的轻步兵,说明北面已经很危险。
吴达财把火铳对准那炮长,想想后放下铳,一把抽出腰刀架在他脖子上,“鞑子刚败,他们攻不过来,我是副总文书官,命令你带着炮跟老子走,不走就是抗令,老子砍了你!”
刚接过枪来,背后轰一声响,吴达财回头一看,左侧又有一段胸垒被推倒,两名清军踏上墙体,随即被墙内重步兵刺翻,紧接着又有新的清军冲入,左侧也陷入混战。
“炮走前面,重甲兵随后,火铳押尾。”
一股强大的气流刮过,白烟四处翻滚,刚冲进来的清军中甲片和碎肉横飞,顿时倒满一地,身处霰弹边缘的吴达财仰天跌倒,他耳中一阵鸣响,脑袋眩晕着无法站起。
那火器兵正在装填最后一支鲁密铳,他口中仍不停的哭喊,吴达财不及理会他,下意识的先抓住一把自生火铳。
吴达财习惯性的往后面庞雨的将旗看去,却意外的发现,待命的预备队已经大幅减少,大概只剩下一个小队重步兵,庞雨手中的预备队只有半个局的重步兵,实际就是两个旗队,有一个旗队参加了几次战役中激烈战斗,历次减员比较大,拼凑成一个小队,另外就是远哨队的轻步兵。
安庆重步兵跟着追赶,将落在最后的亮甲鞑子打翻,接着一群人围拢过去,砍杀砸击之下那亮甲鞑子转眼就没了动静,其余几个轻甲鞑子已不见踪影。
吴达财口干舌燥,勉力支撑着不倒下,眼角看到胸垒下面的火器兵已经摆好了三支火铳,连忙丢下线枪,拐杖一撑扑到胸垒下。
庞雨脸色凶狠,看到吴达财时有点意外,他呆了一呆随即对他道,“清军骑马快速到达北面,内有白甲一百余,总数不下三百鞑子下马步战突袭,已攻入防线,这个小队给你,你带炮去,配合重步兵把突入的鞑子消灭,务必恢复防线!”
火炮的这一发近距离霰弹,将清军的人流彻底截断,没有那个嘶哑的声音指挥,这一段清军的攻势停顿下来。
片刻后身后传来爆炸声,胸垒内外白烟滚滚,各种长杆兵器隔着胸垒猛烈交锋,在白烟中划过一道道印迹。
慕然一声巨响,清军人丛中一股白烟腾起,三名最近的清军被白烟吞噬,周围的则东倒西歪,形成一个缺口,外面传来一个嘶哑的怒喝声,后续的清军立刻涌上来,将缺口补满。
大缺口外的清军没有败退,仍在试图牵制安庆军,但明显士气萎靡,很难重新发动猛攻,不过这里的安庆重步兵损失同样严重,几乎抽不出兵力来。
当下对那火器兵道,“去让你们队长带五个兵来。”
身边的尸堆中一片刺耳的惨叫声,几名安庆重步兵挥动着斧头和刀棍,砸击最后一个举着盾牌的清军,那清军被尸堆堵住了退路,绝望的嚎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