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出了比赛,我自然有恃无恐。 伊森很聪明,记忆力也不错,但是如果论阅读速度和短时间内的瞬时记忆,他肯定比不上一直和斯潘塞一起看书的我。 最后伊森输了,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考拉这个外号。 对,这家伙即使输了,即使认下考拉这个外号,也不肯放弃喊我金鱼这个外号的权利,还义正言辞的说这个外号很可爱。 这个智障。 连我都比不过,伊森却总想着在猜字游戏里赢斯潘塞。要知道这个游戏最考验思维速度和词汇储存量,而这些斯潘塞是最顶尖的。 笨伊森果然是个考拉,反射弧太长了。 他想赢就不能换个思路? 斯潘塞从小就不爱动弹,体育成绩一塌糊涂,现在好不容易不会走路平地摔了,但是也只是这样了而已。 如果是和他比篮球、排球之类的东西,什么菜鸟来都能过来打哭他,想赢分分钟的事情。 当然,我是不会去提醒伊森的,我可是站在斯潘塞这边的。 其实小时候我和斯潘塞也有过一些竞争苗头,用安娜的话说,这就是朋友之间的不自觉比拼,很正常,也是相互敦促彼此进步的一种健康心态。 后来我和斯潘塞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这种念头也就渐渐消失了。 哎,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回忆一下伊森的笨蛋事迹,还是有用的。 今天心情不好的本来不是我,而是斯潘塞,我纯粹是受到他的影响。 戴,她生病了。 不,准确来说,是她的病情恶化了。 其实我和斯潘塞都知道戴安娜一直都在服用一些药剂,但是我们两个在今天之前对戴的病情并没有直观的了解,甚至可以说一无所知。 今天放学回来后,我和斯潘塞约好了去他家看‘席琳’。 席琳是威廉养的一只灰白色的美国短毛猫,有些胖,不过动作相当敏捷,经常和我们玩躲迷藏没躲好被抓到后耍赖,直接跳到房顶拒绝认输。 她可能带了些其他猫种的血统,所以有一双十分精神的蓝色眼睛,只是这双可爱的蓝眼睛大多数时候只有在犯错了之后才会可怜兮兮的无辜的看着你,平日里都十分懒散的眯着,瞅都不瞅你一眼。 据说她是被威廉在公园里捡回来的,当时还摔断了一条腿,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伤。 我和席琳是一见如故的交情,经常放学后去看她。 安娜姨妈曾经问我是不是也养一只猫,她可以送我,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忍痛拒绝了。 我现在负担很重的,光买漫画就已经快负担不起了,可不敢再养猫。 其实,写了这么多席琳的趣事,迟迟不肯下笔写重点,只是因为我有些不想继续写下去。 但我可以不写下这件事,明天就能毫无负担的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发生过的事情,却不会因为我不记得而不存在。 戴发病了。 原本高雅、睿智、能洞悉一切的戴安娜,一脸崩溃的坐在门口的草坪上,呐呐自语的说,威廉偷走了她的儿子。 我和斯潘塞被吓呆了,刚开始我还以为这又是一个戴安娜的恶作剧,她总是能聪明的骗过所有人。 随即一只手遮住了我的双眼。我本来有些害怕,但是随即说话的声音告诉我,手的主人是威廉。 然后他边牵着我和斯潘塞的手,边用身体遮着我们的视线,领着走得远点后,才对着我们说:“亲爱的,你们今天的功课是去诺曼家玩两局象棋。” 然后他就匆匆的走向了庭院,显然是想要帮助戴安娜。 但是随即庭院里就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戴安娜愤怒斥责威廉不会教孩子,只会放任斯潘塞出门玩,而不是多看点书,这种放任是浪费斯潘塞的天资。 而威廉刚开始还哄着,但随着戴安娜的话越来越难听,越来越歇斯底里,他似乎终于忍耐不了,责备戴安娜生病后不愿意配合治疗,只会每天疑神疑鬼。 我不知道斯潘塞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 在我的日记中,戴安娜不是这个样子的,威廉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夫妻和斯潘塞,是我最羡慕的美满的一家三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戴安娜生的病,会是一切的起因。 斯潘塞沉默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怜和惴惴不安。然后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脸色煞煞白。 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肯回答。 在我的坚持下,他才问我:“诺曼,你听说过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么?” 我怎么可能听过。 可是当时我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不敢随意回答,好像答错了,就会把人惹哭一样。 斯潘塞若是真哭了,可难哄了。 所以最后我说:“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资料。” 我觉得自己这句话帅爆了,斯潘塞一定感受到了我真诚的安慰。
第八篇日记(下) 我觉得自己这句话帅爆了,斯潘塞一定感受到了我真诚的安慰。 不过现实是,斯潘塞听了我的安慰,表情却没好多少,他也没有同意去找有关于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的资料,而是真的去我家,和我一起玩儿国际象棋。 我对自己安慰别人的技能产生了严重怀疑。 他今天下棋下得有些心不在焉。 斯潘塞在这方面的天赋比我好太多了,平日里玩这个,我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今天,我居然能在他手里占一些便宜。 下了两盘,我就推开棋盘不玩儿了。 我虽然能谅解斯潘塞的心不在焉,却并不喜欢下棋的时候对手的心思完全不在棋盘上。 不认真、没有全力以赴去做事情的话,又何必浪费时间。 我不喜欢做无用功,哪怕是玩儿也一样。 所以,即使斯潘塞不情愿,我还是拉着他去了社区里的中心公园。 总比他一直不开心的闷在家里好。 中心公园距离我们家不远,那里有一个小型的棒球场,我们对这里很熟悉。 因为社区里的几个孩子组建了一支棒球队,双休日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一起练棒球,威廉就是这支球队的教练。 威廉是棒球死忠粉,据说上学的时候,还是学校棒球队的主力,技术非常好。 不过斯潘塞没有遗传到他的天赋,他似乎更像戴安娜一点。所以球队里大家一起玩棒球的时候,斯潘塞坐在旁边看的时间比较多。 我们这次来这里,没有带装备,场地上也有其他人在玩,所以我和斯潘塞就干脆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看着那些孩子和他们爸爸妈妈之间的欢声笑语。 然后我实在看不下去斯潘塞那个垂头丧气的伤心样子,只能对他说:斯潘塞,大人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这都快变成我们家每个月的保留节目了。 斯潘塞却说,都是他的错。 怎么可能,大人们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也不是我们现在能操心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让大人们开心点。 开心了,他们吵架的次数就少了。 然后斯潘塞告诉了我,戴安娜生病的事情。 就是那个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当初怀了他的时候,戴安娜为了避免药物损害到肚子里的斯潘塞,特意停了药。虽然生下斯潘塞后,她继续吃药治疗,但病情却出现了恶化。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预兆和表现,只是偶尔戴安娜会忘记自己把东西放在哪里这样。 但是最近,戴安娜病情出现了急速恶化。 她开始疑神疑鬼,有时候会非常暴躁,变得极度在意斯潘塞,甚至不肯威廉太过接近儿子。 更糟糕的是,她开始怀疑自己吃的那些药,是有人想要害她才给吃的,所以偷偷把药给丢了。 如果不是威廉发现的早,恐怕后果更不堪。 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拉着斯潘塞的手,一直陪着他。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威廉从艾丽莎那里得知我们的位置,跑过来接我们两个回去。 看他的表情我知道,应该和戴安娜和好了,我大大松了口气。 斯潘塞终归不是我。 他有些内向,不怎么会轻易接纳别人,但同时对于亲近的人却十分依赖。 这其中,父母自然就是他最为依赖的人,戴安娜和威廉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斯潘塞的心绪。 所以,戴安娜和威廉没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和斯潘塞在这方面,恐怕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其实我的个性可能早就已经塑造定型了,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不用别人教,我也会明白怎么处理。 比如面对我的那对问题父母。从一开始的不接受,到慢慢的接受,我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变得更好了一些。 但这些关系的拉近,绝大多数都是我主动做的,而不是露西娅和尤利。 他们很笨,根本不知道身为父母该做些什么事情。 露西娅只会塞零花钱、买礼物、关心我在学校的风评,我平日里看的书都是艾丽莎按照安娜姨妈定制的名单购买的,露西娅从不在意这些。 而尤利,我看不懂他。他不会和我谈心,也不会和威廉一样陪儿子出去玩,但他教过我雕刻,教过我怎么用刀。其他的,除了我惹麻烦被喊家长,他会去学校接我外,和我这个亲儿子之间,就再也没什么其他交集了。 所以,我会羡慕斯潘塞真的很正常。无论是威廉还是戴安娜,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父母。 虽然,他们现在出了一点点小问题,但是,每个家庭都有属于每个家庭的烦恼,我相信他们能平安度过。 只不过,我虽然会羡慕斯潘塞,却从来没奢望过我的那对父母。 因为如果不抱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我不想失望,不想日记里写的,都是些不值得记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