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美妇人尽态极妍,端是涎玉沫珠般的风情万种。 并州才拿下不久, 霍霆山要忙的事情很多。 诸如重新和当地豪强建立关系,也诸如在地方守军里安插幽州老兵老将,重新编辑并州守军的兵营。 调整军营, 最大程度打散原先的并州军, 免得他们拉帮结派, 阳奉阴违。 每日霍霆山早出晚归, 府中的事务完全给裴莺处理。 如今府中多了霍知章和宁青颖,一开始裴莺以为这位想入霍霆山后院的宁家姨母会像当初的程蝉依一样, 日日盼着霍霆山归。 但实际上宁青颖很安静, 很少踏出自己的院子, 而霍知章随着孟灵儿一同上课以后, 他也很规矩。 料想中的事务没有到来,裴莺乐得自在。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宁青颖住进来的第四天, 发生了一件事。 州牧府中人不少, 除了裴莺等人以外, 还有谋士和一批核心层的高阶将领与卫兵。府中人多, 开销用度自然也大, 不时得出去采购一番。 今日出去采买时,四个女婢被一个街上纵马的狂徒殃及,皆是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今有律例,纵马伤人者笞四十, 那酒后纵马的豪强之子迅速被卫兵拿下。 人是拿下了, 伤了的女婢也迅速送去医馆,但之后管事不由发愁。 幽州前些年很拮据, 大将军不喜铺张浪费,这女婢的数量是刚好的, 如今少了四个,得买些填补上空缺。 管事孤身一人去了人市。 乱世中的人市向来兴茂,之前爆发过蓝巾之乱,有些活不下去的流民卖身成奴,归了人市。 管事打扮整齐,一进人市就被牙侩迎上。 打瞌睡碰上送枕头的,管事干脆和这个牙侩说了自己的需求。 牙侩听闻后道:“女奴向来要少些,不过今日刚到了些新货,品相都十分不错,阁下请随我来。” 他们途径一排排站着的男奴,高的矮的丑的俊的瘦的,一应具有,就是没有胖子。 牙侩将管事带到一间小屋子前,推门入内。 屋中站了十个不到的女婢,有少女也有婆子,无一例外都很瘦。 管事仔细打量,而后挑了四个他觉得机灵的女婢:“要这四个,价钱几何?” 牙侩报了个数。 管事又问:“这四个原先是何方人士?” 牙侩拿出一叠契书,挨个翻看以后,找出其中对应的四张:“这两个是并州的,那两个是冀州的。” 契书上有一切详细信息,购买女婢不似男仆那般严苛,故而管事接过看了看,便颔首说:“行,就要这四个。” 待交过银钱,管事将四个女婢带出人市,送上马车。 在回程路上,管事敲打四个女婢:“你们的新主子是州牧,就是如今手握三州的那位,你们是有福气的,我想没有比州牧府更好的去处了。” 话落,管事见四人面上皆是露出震惊和狂喜,顿觉满意。 管事沉声道:“虽说府中的主子和气,但这不是你们往后松懈的理由,若是好吃懒做,你们哪儿来就从哪儿回去。” 四女婢纷纷表忠心。 管事更满意了,又说了府中的一些规矩,马车缓缓回府,行至州牧府门口,管事恰好将规矩说完。 “下车吧,而后随我来。”管事说。 管事先下,他离开后,四个女婢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府中女婢不多,除了伺候主子所居院子的院内女婢,其他都是流动岗位。 伤了的四名女婢中,有一人是院内婢,那女婢原先伺候的是清辉院。 “管事方才来说,原先伺候的那女婢伤着了,给换了一个新的来。” 宁青颖听着贴身女婢的话,没有太在意:“换就换吧,都无什差别。” 她入住州牧府时带了两名贴身女婢和几个家仆,贴身女婢留着伺候,家仆暂遣去管事处,由他统一安排。 如今院子换人,哪怕是那位裴夫人更换的眼线也不打紧,反正她不会让外人进她的屋。 府中换了四个女婢一事,管事来报给裴莺,裴莺没在意。因为像这类从外面采买回来的女婢,只会做洗衣和扫院的工作,不会进庖房重地。 如此又过了两日。 在这两日里,新造的天锅陆续蒸馏了一批从市面上收购回来的半成品米酒。 酒蒸馏好后,全部装车,由伪装成镖师的幽州军运往长安。 此行“押镖”的镖头是陈杨,这个及冠不久的陈氏青年人郑重道:“请夫人安心,此行定然将货物送至慕容庶手上,不至不归。” 裴莺笑着颔首:“辛苦了,待你回来,我让将军给你行赏。” “谢夫人。”
“镖师”队伍出发。 裴莺目送他们离开后回了主院,一回来便见辛锦满脸担忧。 裴莺疑惑:“辛锦怎么了?” 辛锦低声道:“夫人,清辉院那位最近几日都没有出院子。若是她身体不适,得早些寻医官给她瞧,省得出了事,将军怪到您头上来。” 辛锦觉得奇怪,寻常来做客的,哪怕不是日日来访,但怎么着都会和主人家聊聊,没理由一日到晚都龟缩在院子里。 裴莺笑了笑,再次觉得这小姑娘生在古代实在屈才,“不用理会那边,她有她的想法和打算。” 辛锦琢磨了下,心头大震,但又不太确定。 就在辛锦心里乱糟糟时,外屋的女婢来报,说是宁青颖来访。 裴莺眉梢微扬,很快又明白过来。 昨日霍霆山晚膳时提了一句,说再过两日就忙完了。这时宁青颖提前些出来活动,倒却是有几分客人的模样。 裴莺让辛锦将人请进来。 裴莺原以为宁青颖是来找她喝茶,随意聊几句天就回,没想到对方竟约她外出游肆。 “也好,我亦有一段时日未出去了。”裴莺答应了。 此番出去,她想买些东西。 之前在庖房看陈渊生火,用的是火石,打火的时候费了些时间才将草杆点着。 当时她想到了打火机。古代其实也有打火机,只不过那时的打火机叫火折子,得等到南北朝才出现。 裴莺此番出去,想去收一些制作火折子的材料。 听闻裴莺应下,宁青颖眼底掠过欣喜。 她得和这位裴夫人处好关系,那人看了以后才会觉得就算多她一个,往后对他的正妻也无甚威胁。 宁青颖心里在盘算,和裴莺一同去侧院侯马车。 两人都没注意,此时一个拿着扫帚的女婢出现在角落,待她们上马车,女婢佯装又扫了几下,而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 那女婢拿着扫帚,一路行到府边缘一处只有扫院女婢居住的院子内。 她长驱直入,来到自己的床榻下方,取了前些天偷偷做的一个简易纸鸢。而后又取来一根长木杆,将红纸鸢绑在长木杆的顶端,最后把长木杆竖起。 “紫苏,你在做什么?” 正扶着木杆的女婢稍顿,她回过头去,见屋里出来一个圆脸的小女婢。 紫苏知道她,她是整个院子里年纪最小的奴,叫灵可,今年只有十四岁。 “我今日听闻宁夫人的贴身女婢提了一句纸鸢,便猜测她往后可能想做纸鸢,所以提前做了个练手,以防宁夫人往后有不时之需。”紫苏说。 灵可赞叹道:“紫苏你真聪明,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当夫人的贴身女婢。” 紫苏笑而不语。 以州牧府为中心点,视觉往上拉高,周围逐渐囊括肖江郡内各种建筑。 有人在高楼上眺望,待看清那抹红,心头狂喜:“通知下去,那人出府了,且还是和宁家的一同出去。” 好极了,那位不仅出府,同行的居然还是霍公子的母族中人。 …… 裴莺乘马车到闹市,而后在街口下车,步行游肆。 “裴夫人,你往常出来多去何处走?”宁青颖主动搭话。 裴莺:“茶舍、食肆、书肆,这些都常去。” 就在两人说话间,旁边有两个年轻小娘子路过。她们彼此挽手,很亲密,应该是闺中的交手帕。 着紫裙的小娘子说:“菲菲,云绣楼前些时日换了东家,新东家将云绣楼重新整装了遍,不止环境好了许多,还多了很多新样式。你猜最特别的一点是什么?” 红裙小娘子连忙追问:“快说快说,你别卖关子了。” 紫裙小娘子笑道:“是禁止郎君入内,不仅来客,连在楼里工作的小佣都是小娘子,咱们在里面试衣裳可以不用有任何顾忌。云绣楼还分了层,二层往上走需要交一部分银钱,不过内里服务的小佣也更多……” 紫裙小娘子和红裙小娘子走在裴莺和宁青颖旁边,说了不少云绣楼,直到两人拐入一间食肆,和她们分开,才没了后续。 此时裴莺和宁青颖走到一间书肆前。 裴莺:“二妹妹,我们进书肆看看如何?” 宁青颖无有不应。 肖江郡的规模不小,但整个郡内就只有一家书肆,皆因如今的纸精贵,非有钱人家不能用。 书肆里除了官修书籍以外,还有一些私人所修之书,也就是话本的雏形。 裴莺不时会来看看,上回她就在这里淘到一本颇为精彩的游记。 宁青颖对书其实不感兴趣,裴莺去书架淘书,她佯装也看了几眼,便在书肆另一角特地支起的小几坐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