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为何能一眼看出李玄的图谋?其实很简单。李牧攻陷云中郡,兵锋直指晋阳,等于套住他的脖子。王忠嗣领兵在涿郡与他纠缠,等于拴住他的腰。苏烈和贺拔胜在广阳郡对打,等于捆住他的手。一旦李玄的棋局形成,尔朱荣就算不死,他也要丢半条命。“传令全军,立刻撤出良乡!”“再传令贺拔胜,命他前去接应刘黑闼,之后南下中山郡,再回晋阳与我会合!”尔朱荣咬牙做出决定。他起初的目的是趁长安镇立足未稳,啃下幽州一两个郡,再扶持刘黑闼,与李玄隔空对弈。可尔朱荣却低估了长安镇的底蕴,更轻视了李玄。当然,此处指的不是背景,而是年纪。毕竟谁都没料到李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居然能布下一个横跨两州的珍珑棋局。要不是因为尔朱荣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以李牧为锚点,勘破棋局,他说不定真要被李玄算计。“立刻撤出幽州?”刘黑闼收到尔朱荣的书信时,差点眼前一黑。他正考虑尔朱荣援军抵达时,自己该如何反扑,重新夺回广阳郡。可没想到他计划的第二步都来不及完善,尔朱荣就已经顶不住李玄,准备撤出幽州。范愿急忙劝说道:“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蓟城如今已经是一座孤城,困守在此,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借此,一同随尔朱荣前往并州,或许您还能寻到东山再起的机会。”刘黑闼一言不发,表情阴沉。良久,他才冷声道:“传令全军,所有士兵可劫掠蓟城一天!”“一天后,随我出城,与援军会合,一同前往并州!”范愿闻言,松了口气。只要刘黑闼肯松口,他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至于刘黑闼的命令……百姓的死活,他才不放在心上。而且任由士兵劫掠也能刺激他们的凶性,更利于接下来的突围战。翌日天明,太阳没有照常升起,蓟城上空被不知何时到来的乌云所覆盖。街道上,本空无一人,可突然却有士兵横行街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两侧房屋。突然,女子的惨叫声打破了街道上的寂静。紧接着,便是男人的怒吼,孩子的哭泣,老人的悲鸣,足以让任何正常人毛骨悚然!士兵的狂笑,刺鼻的血腥味,怒目圆睁的尸体,宣告蓟城彻底化为人间炼狱!等到一天结束,所有士兵归营,蓟城治下的百姓早已十室九空!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刘黑闼抓走了城里剩下的百姓!“开门!”刘黑闼下令,蓟城的城门瞬间敞开。正驻守于此的罗士信收到消息,立刻领兵堵住各处要道。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罗士信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因为率先出城的不是刘黑闼与他的士卒,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百姓。“刘黑闼!”罗士信纵马上前,铁枪指指刘黑闼。重活一世,他的性格成熟了许多,可从来没有过这么想杀一个人的冲动。刘黑闼咧嘴阴笑道:“你们长安镇不是自诩仁义吗?”“你有本事,便带兵冲杀过来!”“我保证绝对不领兵退回蓟城!”要是对面的人是苏烈,他绝对会趁此机会溜走。因为苏烈是个真正的统帅,任何抉择都不会让他犹豫。所以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派兵冲杀,踩着百姓的尸体,杀了自己。之后他再一人扛下所有罪责,保全李玄的声望,自此退隐,或被冷藏。毕竟受到各种增益加成,苏烈的忠诚度已经达到99,他是甘心为李玄付出自己性命的。罗士信则不同。他的性格带着仁义二字。刘黑闼正是因为抓住罗士信的软肋,如今才敢口无遮拦的挑衅对方。“走!”刘黑闼朝罗士信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领兵西去。已被摧残到精神憔悴的百姓们被士兵连拉带扯,试图反抗者皆被处死,手段极其残暴。罗士信则是如同刘黑闼所料,不敢领兵紧跟,只能在远处观望,寻觅时机,再做打算。“只要接下来与贺拔胜会合,我便能前往并州,东山再起!”“招摇,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领兵回到幽州,夺回原属于我的一切!”……广阳郡,安次。
苏烈的营帐内,迎来了一位客人。“先生,情况如何?”苏烈起身抱拳,询问结果。房玄龄颔首道:“目前一切顺利。”“至少贺拔胜不排斥与我们谈判。”“只是贺拔胜似乎担心,自己未立寸功便投降,无法在长安镇立足。”苏烈眼睛微眯。“他想坐地起价?”房玄龄摇头道:“如果换成其他领主,他或许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主公则不同,麾下如今人才济济。”“好的方面在于船稳不易沉,可坏处却是不易上位。”“毕竟包括您在内,主公麾下能坐镇一方的统帅便有三人。”“贺拔胜的能力虽有,可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此才会有所迟疑。”苏烈正想说些什么,营帐外却突然走来一名斥候。“禀报都尉,罗校尉派人前来传信!”斥候将蓟城发生的一切告知苏烈,之后便静声,等待下文。房玄龄闻言,脸色泛冷,可却依旧保持理智。苏烈则比较干脆,直接给刘黑闼下判决书。“此人断不能留!”显然,他已经有了决定。只是房玄龄却在苏烈下令前伸手虚按,制止了他。“都尉莫急,莫非您忘了贺拔胜?”苏烈眼前一亮。“先生的意思是借贺拔胜之手,灭了刘黑闼?”房玄龄立刻给出自己的分析。“刘黑闼向西而来,明显是想前往并州。”“而贺拔胜接下来极有可能会收到接应刘黑闼的任务,所以两人必然会有接触的机会。”“刚好,贺拔胜不是担心加入长安镇不受重用吗?”“咱们便给他机会,更能借此让他跟尔朱荣彻底决裂。”苏烈皱眉道:“可万一他假戏真做,又该如何?”灭刘黑闼是他的任务,出了事也是由他担责,所以多问一句也不奇怪。房玄龄闻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都尉放心,下官早就在贺拔胜身旁安插了自己人。”“如果他真的敢假戏真做,咱们的人就会动手,让他们兵戎相见。”苏烈拱手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在下佩服!”计划敲定,两人立刻行动起来。苏烈没有让人给罗士信回信。要演就要演全套。罗士信的真实反应,更能让刘黑闼放下戒备。苏烈自己则需要等到贺拔胜动手,或被迫动手时,领兵介入。房玄龄的任务也很重要。因为他要回一趟贺拔胜的军营,交代此事。同时,他还要暗中给自己人送信,以免到时候贺拔胜真的把人带走。等到一切就绪,苏烈立刻领兵来到刘黑闼的必经之路上列阵待命。“莫非他真要动手?”刘黑闼看到苏烈严阵以待的阵仗,立刻有些忐忑。面对罗士信时,他有信心。可他却拿不准苏烈。突然,一支骑兵疾驰而来,横亘在苏烈与刘黑闼之间。此人,正是罗士信。紧接着,贺拔胜掐着时间入场,刚好形成三方对峙的局面。“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苏烈绷着脸,显然是要把戏演下去。罗士信单膝跪地,沉声道:“此罪由属下一人承担!”他可以接受任何刑罚,但却会求李玄饶自己一命。不是罗士信怕死。因为他要用余生,设法斩杀刘黑闼,以此偿还李玄的提携之恩。苏烈冷声道:“来人,立刻把他押下去!”罗士信没有反抗,任由士兵将自己押下去。他可以提出自己的诉求,但却不能在阵前胡来。虽然他仁义,可却也是个军人,有些规矩是绝不能触犯的。经罗士信一闹,刘黑闼抓住机会,立刻与贺拔胜接头。只是他们的大军却依旧保持距离,没有直接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