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的马车缓缓驶入一座名为“望江”的城镇。城门处守卫盘查并不算十分严苛,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句。韩鸣和蒙面人混在商队伙计中,低垂着头,顺利通过了城门。与之前那个充满杀机的小城不同,望江城显得繁华许多。街道宽阔,人流熙攘,两侧商铺林立,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这种久违的热闹,让一直紧绷神经的韩鸣稍微松弛了些。这里人多眼杂,鱼龙混杂,正是隐藏身份的好地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至少,比之前在荒郊野岭提心吊胆要强得多。他和蒙面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暂时的安定。他们随着商队来到一处货栈卸货。趁着人多手杂,两人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商队,汇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粗布衣衫也让他们看起来毫不起眼。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他们需要一个足够隐蔽,又能及时获取消息的地方。就在韩鸣目光扫过街边一个茶摊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茶摊旁,一位老人正悠然品茗。老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但腰背挺直,眼神锐利,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虽然穿着普通的锦袍,却难掩那久经沙场的沉凝气质。是他!韩鸣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老者,他认识!竟然是父亲生前的一位至交好友,曾镇守边关多年的老将军——曾雄!父亲在世时,曾老将军偶尔会来家中做客,韩鸣对他印象颇深。只是父亲和哥哥出事后,曾老将军似乎也受到了牵连,被削了兵权,调回帝都赋闲,之后便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见他!这难道是天意吗?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韩鸣的脑海。曾老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忠君爱国,是父亲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够帮助自己,将那份惊天计划安全地送达高层,曾老将军无疑是最佳人选!可是,风险同样巨大。自己现在是朝廷追捕的“要犯”,贸然上前相认,会不会连累老将军?而且,经历了望风亭的背叛,他对“信任”二字,已经有了深深的忌惮。万一……不,不能再犹豫了。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与激动。他朝着蒙面人递了个眼色,示意稍等。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摘下斗笠,快步朝着茶摊走了过去。蒙面人停在原地,隐藏在人群的阴影中,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韩鸣走到老者桌前,躬身行礼。“曾伯伯,您还认得侄儿吗?”声音带着一丝试探,还有难以掩饰的激动。正在品茶的曾雄闻声抬起头,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落在韩鸣脸上。他先是一怔,随即仔细打量着韩鸣。眼前这张年轻却带着风霜之色的脸庞,依稀能看出几分故人的影子。“你是……韩家的……”曾雄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韩鸣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伯伯,我是韩鸣。”
真的是韩家的那个小子!当年那个跟在韩兄身后,有些顽劣却也透着机灵的少年。几年不见,竟变成了这般模样。曾雄放下茶杯,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知道韩家遭遇的变故,也知道这孩子如今的处境。“你怎么会在这里?”曾雄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四周。韩鸣知道此地不是详谈之所。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凝重。“曾伯伯,侄儿有天大的要事相告,关乎国祚安危!”“涉及到通敌叛国,边境易手!”他只说了几个关键词,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国祚安危?通敌叛国?曾雄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猛地站起身,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韩鸣。这孩子,绝不是在危言耸听!他身上那股亡命天涯的沧桑和眼神里的决绝,做不了假。“跟我来!”曾雄当机立断,丢下几枚茶钱,拉着韩鸣便朝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走去。蒙面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隐在暗处。小巷深处,远离了喧嚣。曾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韩鸣,神情严肃到了极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老将军信任且急切的目光,韩鸣不再犹豫。他将如何得到那份计划书和令牌,以及计划中那骇人听闻的内容,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蒙面人的存在,只说是侥幸逃脱。将希望寄托在老将军身上,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和信任。虽然有所保留,但核心的阴谋已经足够骇人。曾雄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眉头紧紧锁起,眼中的震惊和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通敌,易边,半月之后……难怪!难怪最近边境屡屡传来异动,朝中却有人刻意压制!原来,竟是如此一个滔天阴谋!韩家的覆灭,恐怕也与此脱不了干系!这帮乱臣贼子,胆大包天!“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曾雄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戎马一生,最恨的便是通敌叛国之辈!“东西呢?那份计划书和令牌可在?”曾雄急切地问。韩鸣摇了摇头。“为了安全,侄儿已将东西藏在了一个绝对隐秘之处。”“望风亭之险,让侄儿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提及望风亭,韩鸣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曾雄闻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后怕。确实,如此重要的证据,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孩子,经历磨难,倒是成长了不少,知道谨慎了。“你做得对。”曾雄赞许道。“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你放心,有老夫在,定会护你周全,并将此事奏明天听!”老将军的话,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听着这番话,韩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曾伯伯果然还是那个刚正不阿的曾伯伯。“多谢曾伯伯!”韩鸣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