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靠坐在折叠椅上,双眸轻阖,竟然很快地进入了沉眠。 久违地,一夜无梦。 我要去厕所冷静一下 雨后天晴,晨光明粲。 病房里的窗帘不怎么隔光,凌屿被阳光吵醒,额头上虽然余一点隐隐约约的疼,却比起之前要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动不动就会觉得晕眩。 喉间滚过嘶哑的换气声,凌屿慢慢张开了眼,身上的被子带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入目四壁雪白,病床拥挤。 凌屿想起了昨天的一切,包括退学、争吵,还有倾盆大雨。 他烦闷地扒开闷热的被子,可,抽手时,指尖传来的触感却格外陌生。 凌屿本能地二指相揉,像摸琴弦那样,慢慢地,感受到了一块顺滑厚实的料子,他扭头看向手臂的方向,却惊愕地看见,自己的手正掐着陆知齐的西装袖口。而那人正靠在一把简陋的折叠椅上,侧脸稍微靠在椅背,睡意沉沉。他高大的身型挤在两张病床间,看上去坐得并不舒服,但睡姿却端正优雅,看着赏心悦目。 凌屿眼瞳巨颤,触电一般地缩回了手,指尖还觉得麻。可力道太大,一个收劲不及,竟直接把陆知齐方形铂金袖扣拽了下来。 “醒啦?” 耳畔传来隔壁床奶奶的笑语,凌屿还没从震惊中醒神,做贼似的藏起掌心里的袖扣,带着满目的错愕,愣愣地点了点头。 奶奶压着手指比了个‘嘘’,指了指折叠椅上的陆知齐,悄声地说:“小伙子昨晚照顾你,累了,让他多睡会吧。” “他照顾我?” 凌屿惊疑未定,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冷静了一阵子,他悄悄起身,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打扰了陆知齐的好眠。他踩了半干不湿的运动鞋下地,去厕所洗脸时,正遇上病房外送货的人。 “413病房,陆知齐是哪位?” 他穿着马甲,看了看手机单号,左手拎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快递袋子,上贴着陆知齐的名字。 凌屿关了病房门,伸出手接过:“给我吧,他在睡觉。” “哦好。” 送货小哥说着就要走,凌屿低头看了看,发现是某高端品牌的拖鞋。价钱贴在上面,四位数,让凌屿没忍住眼皮跳了跳。 毕竟这是陆总裁的个人品味,凌屿倒也没多加指摘。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病房,把快递放在床上,等陆知齐醒了自己换上拖鞋。 “怎么不打开穿上?” 奶奶一边吃苹果一边问。 “不是给我的。” “怎么不是给你的?昨晚,我亲眼看见小伙子下单给你买的。” 这一连串的炸裂消息,让凌屿快要维持不住一贯沉默内敛的表情了。 昨夜,他到底对陆知齐做了什么,能让陆商人一夜之间对他这么体贴? “唉,孩子,你去哪儿啊?” “去厕所冷静一下。”
满脸凌乱的凌屿在医院走廊里转了两圈,不知不觉走到窗明几净的食堂。他摸遍全身,找到了爷爷塞给他的纸币,买了两杯不加糖的豆浆,外加一袋素包子。 他也不知道陆知齐会不会吃得习惯,踌躇着捧了回去,病房里的折叠椅却已经空了。 凌屿愣了愣,心里难免失落。 他站在门口,用力捏着豆浆的提袋,忽得,有人从身后接过了手里的提袋,掌纹被不轻不重地刮过,凌屿猛地抬头,与陆知齐四目相对。 “别站在这,挡路。” 他拉着凌屿的手腕,把高中生拉回病床。陆知齐的指尖依旧是微凉的,像是刚洗完手,让凌屿猛地想起昨晚某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立刻抬起手,翻转手背,看见了青粗血管处淡淡的淤青和针孔。 没有大面积青紫,说明昨晚真的是陆知齐替他止的血。 “为什么?” 凌屿侧坐在病床上,双手捏拳,放在膝盖上,一副防御性姿势,直直地看着陆知齐,难掩紧张,等待陆知齐提出要求。 他知道,陆商人不是做慈善的。 任何事,在他那里都是有价码的。 而成年男人要从容得多,拿出一杯豆浆,靠坐在折叠椅上,慢慢地喝,像是在品茗。 “什么为什么?嗯,味道还不错。” “……” “太久没喝过了,确实有点怀念。不过,我还是喜欢加糖的豆浆。” “……” “菜有点煮过了,偏软,包子外皮沾了水,口感很差。我吃一个,剩下的你来解决。” “……” “又不说话了。”陆知齐递给凌屿一杯豆浆,“喝完躺着吧,儿子。” 凌屿猛地抬眼:“你叫我什么?!” “觉得荒唐吗?想想你昨晚喊我什么?” 凌屿皱眉思索,努力搜索发烧时断断续续的记忆,忽得,他表情僵硬,耳根一瞬间红透了。 陆知齐又喝一口豆浆,镜片后的眼睛稍微扬起,看戏似的,像是很喜欢逗弄这个青涩的高中生。 “看来是想起来了。” “……” 凌屿把豆浆一饮而尽,拽着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露出的半个耳朵依旧是红着的。 陆知齐看他,眸中的笑意更盛。 “这就睡了?需不需要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抓着?” 凌屿手臂一抡,把被子彻底盖过了头,声音低闷嘶吼,似有恼羞成怒:“你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