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烬衣袂翻卷如墨,足尖在山尖上轻点半寸,身形便似被夜色吞噬般骤然消散。夜风掠过他方才驻足的一角,就连残存的魂力都未留下分毫。残影在鳞次栉比的房檐间明灭三次,青石板铺就的长街已横亘眼前。戌时的打更声从巷尾传来时,他推开客栈,要了一间房住了进去。千里之外的云层骤然撕裂,璀璨的圣焰拖曳出流星般的轨迹。只是半刻钟功夫,千道流横跨八个大陆,踏碎浮云来到了村庄上空。掌心的神圣之焰已将袖口灼出焦痕——那座本该炊烟袅袅的村落撞入眼帘,老者鎏金般的瞳孔剧烈收缩,足下圣光竟在青石路上犁出三寸沟壑。染血的护腕深深勒进苍老的手腕,他十指插进霜白鬓发时的力道,几乎要将颅骨捏碎。裹挟着神威的悲鸣撞上苍梧山峭壁,惊起林中栖鸟如乌云蔽月,溪涧倒卷,草木破碎,岩石滚落。沾着晨露的青石台阶仍留存着往昔纹路,百年前那个总爱坐在台阶上编草蟋蟀的孩童,如今在同样的位置坐着。只是掌心里攥着的糖已经变成了焦黑的竹片。那些在茅檐下听雨的午后,与伙伴追逐时溅起的水花,母亲唤他归家用饭时晃动的铜铃,此刻都化作刺痛神魂的碎片。焦黑的断梁间散落着碎片,未燃尽的拨浪鼓躺在血沼里,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在废墟上凝成紫黑色的雾霭。“何人胆敢——!”染血的指节深深嵌入掌心,颈侧青筋如盘龙暴起。嘶吼声裹挟着九十九级魂力直冲云霄。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怒意,只想将那人找出,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雪儿!”千道流想起了,六对灿金色的天使羽翼轰然绽开,每片翎羽都迸发出太阳耀斑般的炽光。裹挟着无上威势腾空而去,掀起无边的飓风。圣光自他脚下铺开,合目的刹那,神识化作千万缕金线刺破虚空,只一瞬间扫过千里万里。下一瞬,他来到了那座土岗上,月光正映亮石碑表面未干的露水。新翻的泥土混杂着草木的腥气。他一步一停,上面的几个字逐渐清晰映入眼帘:“千,仞,雪。”老者颤抖的指尖悬在碑文上方三寸,天使圣焰不受控地从毛孔渗出,将碑前枯草烧灼成环状灰烬。神识穿透三尺黄土的瞬间,他分明“看“到那具残缺的躯壳。“嗬...“嘶哑的悲鸣从喉骨深处挤出,九枚魂环大放异彩,急速扩散开来。在这一瞬间,这个老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寄予厚望的后辈惨死,真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怕他是极限斗罗,是整片天地的最强者之一,是神祇的使者,可他也无能为力,也做不到起死回生。当一切落下帷幕,就算是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千道流就这么枯坐着,沉默不言,坐了一整夜。凶手早已逃出,冥冥之中,他也探查不到丝毫信息,仿佛那人的一切被径直劈断,没有留下丝毫踪迹。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身影冲天而起,奔赴的地方是教皇殿。
原本自己将统一大陆的希望寄托在千仞雪身上,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那就只好采用另一种手段了!......千烬小心翼翼起身,脊背紧贴着潮湿的板壁,魂力化作三百六十道透明波纹向外扩散。精神力也是毫不吝啬地倾泻而出,直到三轮扫描确认:驿站马厩里鼾声如常,厨房灶灰余温尚存,门外一切正常。没有可疑之人,没有大军的搜捕。他是无比小心,要知道,昨天杀的人可是千仞雪,她的母亲是武魂殿教皇,祖父是供奉殿大供奉千道流!若说这二人没有丝毫感知,那才是意外好吧。不过好在,他们应当也没有注意到这里,或者说,还没有探查到这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千烬不想有任何的意外,简单的收拾一下行李,便再一次踏上了逃亡的旅途。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他已混入北行商队,一路北上,三天后,脚步踏上了冰原。所见的一片白皑皑的景象,冰雪漫天,举目皆白。他已经吸收了千仞雪身上的那块魂骨,那是天使套装的一块,功能很简洁,也很实用:改变容貌、伪装武魂。有着它的功效,千仞雪才能成功潜伏这么久,而这已经成了他的战利品了。那是他保留下来的千仞雪唯一留下的物件了,常常还能感受到千仞雪的气息。虽是同族仇人,可那恨意并不显著,至少在最后关头,千仞雪的最后姿态还是很能打动人的。“她确实是一个天使,”千烬很欣赏她,在这里死去,起码避免了沦为恋爱脑的丑陋塑造。他真正的仇人是千彦峰,而天使家族也已经算是覆灭了半个了,就连老巢都被端了。接下来的任务便成了——猎取第九魂环,杀死千彦峰!他选好了猎杀场,就在这极北之地吧,那几头凶兽,除去冰雪二帝外,应当还是可以对付的。由于人生地不熟,千烬选择加入了一个冒险队,当然用的不是自己的容貌和武魂。“方老弟啊,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了魂王修为,未来可期啊!”马修拍打着他的肩膀。身为一名魂圣,马修自然而然是这个佣兵队的领头人,对于新近加入的方烬,他是很喜欢的。“大哥,我这才哪到哪,还是不能跟你相提并论啊,”千烬很是谦虚,一个劲的恭维。“放心,你的第六魂环包在大哥身上!”他拍拍胸脯,意气风发。千烬暗自想着,“哼,希望你面对二十万年的魂兽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吧!”为了更好地隐藏和避人耳目,他化名方烬,就连武魂都伪装成了冰霜巨魔,魂力也压到了六十级。假借着寻求第六魂环的名义,也没有人会怀疑他,反倒都很热情,一名强攻系魂王,到哪里都是很吃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