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嘉羽站在院子里,死死盯着血肉模糊的一团。 这是慕夕养的小狗肉包子。 他仿佛看到了当时残忍的画面: 肉包子大叫,试图阻止来人,后者却一把抓住它,将它狠狠扔在地上;肉包子浑身抽搐不止,呜呜惨叫,那人抬脚用力踹了下去。 一脚,两脚……只至它再无声息,也再无动静。 都死了 “猎猎!” 风嘉羽猛然回神,伸手抱起那团血肉,将它放进了一边的篮子里,盖上斗笠。 不能让慕夕看见,她会难受的。 “嘉嘉,猎猎不在。”可她还是哭了。 只不过,这次她一把将眼泪擦去,倔强地不让眼泪再落下来。 “去外面找。”风嘉羽拉住了她的手。 虽然渺茫,但仍旧希望有生者,可以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他才好沿着线索去找猎山。 可找了几家,他便后悔了。 慕夕的脸煞白,他亦是愤怒又惊骇。 那几户家中,年轻男女俱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老人和小孩躺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慕夕跪在地上,颤着手想要合上鸢鸢的眼,可她一碰到女孩冰凉的肌肤,眼泪便夺眶而出。 “鸢鸢她才五岁啊……”慕夕失声痛哭。 风嘉羽单膝跪地,替慕夕合上了鸢鸢的双目。 “奶奶,夕夕姐姐成亲啦!夕夕姐姐送我喜饼呢!”风中似传来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然而,这一切已是天上人间。 风嘉羽不忍再忆。 “我们继续找。”慕夕一把擦去眼泪,站起身来。 “你——”风嘉羽开了口,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他很清楚希望渺茫,也清楚会看到更多的尸体、更多的悲剧,而这些人大都是陪着慕夕一起长大,或是慕夕看着长大的。 每推开一家的门,便等于在她心上戳一刀。 他不知道,等走完这个镇子,她还受不受得住? “也许还有活着的人呢?也许还有救呢?”慕夕毅然走出了屋子。 风嘉羽见此,紧跟其后。 夕阳直直坠落,天地之间一半是暗沉的阴晦,一半则是浓郁的血色。 当走进小镇最后一户人家时,落日已彻底隐入山中。 暮色沉沉,一道如血晚霞打在面容惊恐扭曲的尸体上。三月的风,本已没了冬日的阴冷,可吹在慕夕身上,却冻得她寒战连连。 整个小镇,无人生还。 风嘉羽不禁握住了慕夕冷得跟冰块似的手,暗自往她体内输送了一些内力。
感到一股暖流由手涌向四肢百骸,慕夕跟木偶似的偏过头来,怔怔瞧着风嘉羽,许久才说了一句:“他们把有用的活人都带走了,把没用的人都杀了。” “‘他们’是谁?祖洲人吗?”风嘉羽问。 “也可能是瀛洲人。”慕夕说。 风嘉羽很快便反应过来,瀛洲虽然胜了,可损失也定然不轻,且念及祖洲会去流洲征人,他们便也动手来抢,一来不给祖洲休养生息的机会,二来瀛洲也需要填补因战事失去的人口。 这里究竟是怎样一个世道?! “慕夕,是先把这里的人埋了,还是去追回被抓的人?” 风嘉羽看着慕夕,这个选择他不能帮她做。 怎么救人? 慕夕深深吸了一口气,决绝道:“去追回被抓的人。” 逝者已逝,生者却还要想办法活下去。 风嘉羽自然尊重慕夕的选择,可看着这些陪慕夕长大的邻人,就这么曝尸,他觉得慕夕会难过。 怎么办呢? 慕夕却带他往回走,最终在镇子中心的大树下驻足。 近三十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垂垂老矣,却仍郁郁葱葱。 慕夕伸出手,闭着眼轻轻抱住了大树。 风嘉羽不明所以。 夜风拂过他鬓边的发,他看到慕夕背后的黑发飘了起来,仿佛有一股气流绕着她,她的长发和衣裙猎猎而舞。 没过多久,风嘉羽能明显感觉夜风在迅速地变大。地上飞沙走石,他都得用内力才能站稳。 “夕夕!” 他怕慕夕站不住,想要拉她,谁知后者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而那股无形的气流却不见了,长发与衣裙都安静了下来。 风嘉羽吃惊地看着慕夕。 卷地狂风里,慕夕周围却好像有一个结界,使她不受任何影响。 紧接着,更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大树长出了无数的藤蔓,藤蔓向四面八方伸展而去,如潮水一般,很快便淹没了整座小镇,又沿着墙壁上爬,将每一座房子变成了坟墓。 风嘉羽瞠目结舌之余,心中亦是掀起惊涛骇浪。 他父亲的“沧海录”可召唤大地之力,催生草木,那是上古祖神盘古遗留下来的神力,为何慕夕也能? 正想着,眼风却瞥见慕夕顺着大树滑了下来。 “夕夕。”风嘉羽疾步上前,在她跌倒在地前,伸手抱住了她。 慕夕整张脸只有瞳仁和眉是黑,其余一片惨白。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这样……鸢鸢他们就不会被日晒雨淋了……” “别说话。”风嘉羽紧握她的手,将内力输入她体内。 一炷香之后,慕夕的脸终于有了起色,唇亦泛起了些粉色:“嘉嘉,我没事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