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洵,若不是皇上……我们这一脉断然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你此去便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了。” 他们这一脉早在太爷爷去世后就式微了, 说起来是个皇亲国戚, 实际上宗室中受用的那些人早已不与他们来往。 旁人们都在说,皇上疯了。 若不是皇上疯了,这样天大的好事又怎么会落在他身上? 可是他入宫这么久,皇叔教他学问,传授他帝王之道的时候,他比谁都要清醒也比谁都要认真,一点都不似疯了的模样。 等他再抬头时,皇叔又撩开了袖子,望着手上戴着的红绳发呆。 每当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到皇叔是疯的。 皇叔和那位已故的澜贵妃之间的故事,他也听过许多版本,可不论是哪个版本中,皇叔都对澜贵妃用情至深。 以至于他根本不明白,为何当一个仅仅只是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出现时,皇叔便可以为了他连江山都不要。 这几日更是时刻都盯着手腕上那条再普通不过的红绳看得出神,想必便是那个男人留下的。 燕洵不禁又想,待百年过后皇叔又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澜贵妃? 还是说帝王之心,向来如此,只要明日,不顾今朝。 他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 燕洵望着眼前的皇叔,心生了疑问。 赵铁柱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当他侧目再看燕洵时,他的眼神中流露着同情和不解还带有一丝疑惑。 …… 这不是典型的看疯子的眼神是什么? 赵铁柱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又觉得何必跟他解释那么多?十六七岁的孩子一个,跟他说了他也未必懂。 既然大家都觉得他疯了,那他就疯了吧。 “赶紧批折子罢,还有什么不懂的,赶紧问。” 燕洵很想问皇叔究竟将澜贵妃置于何地,但又想这不该是他要问的问题,帝王之术本就晦涩难懂,他如今半路出家,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肩负着父亲的期望他还需更努力些才是。 于是又埋头认真地批改奏折。 赵铁柱在宫中熬了一个月,实在是忍不住相思之苦,加上他又担忧天越发冷了,阿澜的身体会因为伤口的缘故而不舒服。 于是在一个雪夜中,等宫门一开,便带着孙德福出了宫。 马车上除了他坐的位置留了出来,剩下的空间都被他从宫里带的东西装满,特别是冬天用的炭火和一些补品吃食。 因为是雪天,车夫不敢赶得太快,于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变成了将近两个小时。 赵铁柱在马车上颠得迷迷糊糊,还不忘吩咐孙德福去请太医为阿澜看脉。
“皇上您放心,孙太医日日都为公子看着呢,奴才动身时也已经吩咐了人去请孙太医了。” 赵铁柱点了点头,要不说孙德福能跟在燕重云身边这么久,还是有原因的,这样一来他就放心了许多。 待马车颠到住处时,天还没大亮。赵铁柱下车时孙德福已经扣开了门。 开门的是他派来的侍卫,好像名叫十三。 十三见皇上和孙公公来了,当即就要行礼,却被皇上伸手制止。 皇上问他:“公子呢?” 十三答:“公子还睡着……” 赵铁柱打断他说:“带我去。” 十三也不多言,领着皇上去了公子的住处。 赵铁柱到了屋前轻轻地慢慢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屋里烧着炭火,最边上的窗子开了一角通风。 他将厚重的披风脱下,挂在了一旁的屏风上,又将头上的毡帽取下,轻轻放好,这才绕过屏风走向内里。 阿澜睡在床上,只露出了一张脸。 在看到阿澜的那一瞬间,赵铁柱才感受到一种全身经络被打通了的舒畅,他伸手先是摸了摸被衾,垫得很厚实,盖的被子也很暖和。 又跑到一边的炭火盆旁烤了烤自己的手,这才回去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阿澜的手。 阿澜的手还算暖和,另外一只手贴在了腹部,兴许是因为伤口的缘故,他缩成了一团,被衾中除了他缩的那一处,其余的地方都是冷的。 赵铁柱将手拿出来,又轻手轻脚脱了衣服,小心地拉开被子躺在了床上,将人轻轻地揽在了怀中。 此刻也无需他有多大的动作,他才躺在阿澜身侧,他便像寻找到了热源一般贴了上来。 赵铁柱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睡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质量最好的一场觉。 王富贵因为觉得被子里暖和和的,也比平时醒的晚一些,当他睁开眼看到身侧的皇帝时,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当他揉了揉眼睛,又碰了碰皇帝的脸颊时,那温热又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真的不是梦。 皇帝睡得很深,连自己对他动手动脚都毫无知觉,想必这段时间累得不轻。 他轻轻地起身不打扰皇帝睡觉,穿好衣服后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等他吃完早饭,太医替他把过脉之后,他在连廊中看十三在院子里挂灯笼,才听到屋内传出的呼喊。 “阿澜!” 赵铁柱醒来的时候身边缺已空无一人,他发懵地坐起身来环顾了一眼四周,屋内的装饰皆不似钟粹宫,他确实出了宫来找了阿澜,可人此刻却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