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只是想活着。”小家伙失魂落魄,只会重复这句话。姜元兴怕小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当即落泪,对着宫人喊道:“快去请陛下来。”宫人慌张答应,连滚带爬去请陛下。本是深夜,烛光昏暗,却因为小太子的梦魇,灯火通明。“陛下,奴婢要见陛下。”一发髻散乱的宫女在宣政殿门拍打着,吴中和不知去了哪儿。偌大的一个宣政殿,清寂无比。似乎连一个人都没有。宫门紧闭,仿佛死一般的寂静。那宫女不断地拍打着殿门,直到大门吱呀一声,走出个身着道袍的少年童子来。“吵什么吵?陛下正忙着!”那宫女却仿佛见着救命稻草一般:“殿下魇着了,姜公公让奴婢来找陛下。”她慌乱无比,嘴里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句话。那童子心高气傲,师傅近来是圣上面前的红人。陛下时不时召见一番,如今这偌大的宣政殿,旁人已被陛下遣走。倒成了他们师徒的天下。什么殿下不殿下,难道还越得过陛下的长生道途吗?长生在望,陛下想生几个孩子都可以。还在乎一个儿子?现在这么在乎,不过是因为独子罢了,况且小儿常做噩梦。一次两次算得了什么。就是太娇纵了。陛下不管,他便帮陛下管管。至于惩罚,呵,陛下还仰仗他们师徒二人炼就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金丹呢!可那宫女却充耳不闻,执意嚷嚷:“奴婢求见陛下,太子梦魇,哭闹不止。”自己的话被当了耳旁风,不由得令童子恼火:“敬酒不吃吃罚酒。”刚要一脚将人踹开,就见陛下步履匆匆,面上掩盖不住的焦急。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如今正是炼丹的要紧关头,陛下连长生都不要了吗?一个儿子,哪有这么重要。“陛下,金丹——”赤阳子在后面追着,明熙帝的脚步放缓,少年脸色一喜。却听见仿佛地狱传来的低语声:“剥皮楦草。”谁?少年童子左盼右顾,却在下一刻被人压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我?陛下要剥了我的皮?“陛——”一记力道巨大的手刀,似乎秉持着要砍死他的力道,向他席卷而来。赤阳子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一句话也不敢说。不过一刻,一阵寒风袭来,姜元兴回头一看,见着了陛下。他的发髻,有些许寒霜。冬日空气湿冷,陛下又走得很快。“要活着,哥哥想活着。”小胖崽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一个点。身上脱下外衣,大步流星,一把接过儿子:“裕儿,裕儿。”他连连呼唤,揪心不已。姜元兴的手臂酸涩,可眼神却牢牢盯着小太子。顾不得许多。毫无神采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小胖崽一把抓住圣上的衣领,放声大哭:“父父,想活着有什么错?”圣上眼眶一红,哑声道:“无错。”小家伙便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哭累了,嗓子哭哑了。才渐渐睡过去。
意识空间里,1002泣不成声。主系统也没好到哪里去。尽管少年的脸庞一直被迷雾笼罩,可是精于运算的高级生命,又怎么会认不出日夜相依的小胖崽?那分明是他们爱得如珠如宝的乖崽。世界以痛吻他,他却报之以歌。所有人都嫌弃他,世界厌恶他,他却一个人磕磕绊绊将自己养得很好。他明明那么努力,可世界却一点也看不见。不过一块小小的石头,就令他所有的努力化作梦幻泡影。人怎么能不幸至此?人又能纯善至此?主系统的核心在发烫,即使做好了准备,也依旧会痛惜不已。“他是天妒之人,猝然长逝是他的宿命,三千世界厌恶他,人类世界痛恨他。”“为什么?”“命中注定,即使是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统的到来,不是意外。”1002斩钉截铁。主系统看了看少年臂弯里的那只大猫。究竟是怎样的恨意,叫他生生曝尸荒野,世世人人恶之?好在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终有一线生机。偏偏这一线生机,是他们追寻万万年,才勉强抓住的微光。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小胖崽醒得很早,他睁开眼睛,眼眶还是红肿的。圣上在他床前坐了一夜。见他醒来便长舒一口气,摸了摸小胖崽的肚子:“传膳吧。”小胖崽瘪瘪嘴:“鱼儿。”声音嘶哑无比,什么也听不清。小胖崽想说,父父, 我可以帮你了。我梦见大学生鱼儿了。父父,鱼儿现在懂得好多。可是小家伙只是唤了一声,没再说话了,直觉告诉他。不要再跟父父说了,他已经很辛苦很辛苦了。圣上亲力亲为,把儿子喂的肚子微鼓,才问道:“昨天夜里梦见了什么?”他看了一眼小胖崽,见他似乎忘了,试探地问。小家伙果然不记得了:“梦见了大学生鱼儿,他很厉害。”小胖崽兴致冲冲地跟圣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可圣上心不在焉,他的脑子一直在回荡“想活着有什么错。”这句话。心不停地抽搐,痛得圣上几乎要摔倒在地上。他似乎和小胖崽一样,在无数次发出过这样的询问。咽下苦涩,圣上低眉:“那便好,裕儿说的事情,朕与朝臣商议一番,不日便会执行。”小胖崽眼睛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一会,他便说道:“只是在京城吗?”知子莫若父。圣上正色:“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水满则溢。”明熙帝如今,总是会跟小胖崽说一些道理,孩子总是要趁早教的。“哼, 我知道了!”小胖崽听了圣上的教诲,只觉得脑袋都要大了。他做起这样的动作来自然无比。毕竟太后将他当成心肝宝贝,圣上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连王公大臣,宫女太监,文武百官,无人不是真心爱他。才养成了这样肆意鲜活的性格,想哭就张嘴号啕大哭,想笑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做什么都随心所欲。真正诠释了,何谓被偏爱的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