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汤越池的,是那名挣扎到死也不愿束手就擒的弟子的。 “这是为了我们所必须做的牺牲。” “为了我们?”乔茂的视线从瘫倒在地的弟子身上,沿着那抹暗色看向汤越池风平浪静的脸。 “不光是为了我们,简波不死,乾元宗就会是他的食物储备仓,山下的邪修永远肆无忌惮。” “——可你现在不也是邪修!?” 乔茂的话如一记闷钟撞在汤越池的心上。 汤越池沉默着。 乔茂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他转身离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内的阴暗扭曲被隔离在内,乔茂依旧往返于两洲。 宗门中不时传来有弟子灵根受损的消息。 “前几个月绛云宗的尤道友问起汤师兄,我才回来看看他,却不想遭到了汤师兄的袭击。”乔茂为林鸿瑜解释着,说完他转头看向汤越池。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的灵根也剥离出来,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在这儿关了这么久。” “你太弱,没什么必要。”汤越池瞥了他一眼。 “是,我是弱,你怎么不去剥简波的灵根,他应该称得上当今世上第一修士了吧?”乔茂黑着脸嘲讽道。 “——错了,当今世上第一修士是我。”汤越池说道。 乔茂一怔,随即问道:“简波死了?” “没,他曾经那么关照我,我哪舍得他就这么死了。” 乔茂嗤笑一声说:“那你们可真亲近。” “亲近?——也是。”汤越池沉吟一声,声音却不如表面的平静。 “——我恨不得徒手撕了他。” 他声音煞气森然,摇曳的烛火在汤越池面上晃动,那张皮囊如同一张鬼怪面具。 听得“叮铃”一声,汤越池掏出一串捆在一起的不规则金属铁块来。 他没有看向被关在笼中的乔茂,反倒专注于他身前默不作声的林鸿瑜。 “钥匙在我这里。” “——想要乔茂的话,就从我这里抢吧。” 数不尽的灵锥浮现于汤越池的四周,那些灵锥的尖端所指向的人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树叶哗啦摇曳,空气中隐约有着一股奇异的香料味。 灵锥倏然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烟尘荡起,乔茂身前空无一人。 只见金属的冷光一闪而逝。 “小心——” 乔茂大喊,不知在向谁提醒。 下一秒,汤越池的脖颈被搭上了一柄冰冷的剑刃。 当今世上,除了林修逸外,又有谁是林鸿瑜的一合之敌? “还得是你们兄弟。” 汤越池笑了一声,因着细微的震颤他的脖颈被剑锋划开了一小道口子,鲜红在其中聚集。
“可惜林师叔回来晚了。” 一切已成定局。 乔茂猛地抓紧了金属笼子喊道:“你是我救下的,你不能死——” 汤越池转头看向他,一如初见时的一挑眉。 下一刻周身的护体灵力暴涨,似要将林鸿瑜与他的长剑一同弹飞,就在林鸿瑜稳住长剑的一刹那,护身灵力骤然消失。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飞溅了林鸿瑜满面。 林鸿瑜的剑是世间难寻的材料,世上任何可见之物均可轻易斩断,别说是人,就是砍断邪魔坚硬的骨骼角质,都可谓是轻而易举。 长剑先一步落在地上。 汤越池倒在林鸿瑜的怀中。 金属钥匙串砸向地面发出脆响声。 血液浸湿了二人的衣裳,汤越池“嗬嗬”地发出气音。 …… 二人来到简波的房门外站立着,乔茂一路都在愣神,这会儿也是无言。 “越池——” 房内传来老者嘶哑的嗓音。 “从小、你的吃穿用度都是同门弟子远远比不了的。” “……你吃我的用我的,不过是早年和你开个玩笑,伤着了你的小废物,如今你的气也出了——怎的,不会到了现在,还在生师傅的气吧?” 推开房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馊咸酸涩的恶臭味道。 房内只有一个木桶,床褥上空无一人。 二人忽有所感,往前一步看向木桶之中。 只见满桶的烂肉,挤得满满当当。 那斑斓的色彩自发地移动,通过一只眼睛,乔茂看见了腐肉上的五官。 “怎么是你个小废物,越池呢?” 诡辩 多日不通风的房屋弥漫着腐臭。 桶中的烂肉让林鸿瑜不由皱起眉头。 因着林鸿瑜并未降低存在感,他的嫌弃就显得格外刺眼,肉团挪动着在桶中抖了抖。 “——别这种表情,施展秘术总会有牺牲。” 林鸿瑜屏着一口气绕过木桶去打开窗户,凉风溜进来,卷着腐朽的臭味儿散去。 “你是……简波?” 凉意使得乔茂从恍惚中回神,他看着这摊会说话的肉,几乎不敢相信这东西是人、是简波。 “叫简长老,没大没小,燕鸿新怎么教你的?” 对于目前的处境简波并不觉得有异,仍是一副粗粝的嗓音,不时咳嗽两声。 那肉的皮表还长着不少灰褐色的斑点,随着肉团的动作忽隐忽现,纵然已开了窗,那肉与肉形成的沟壑忽扇着,气味就如同开缸的陈醋般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