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昏迷中苏醒,身体机能还没恢复,好几次都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乔茂从汤越池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且不谈他抱着已经僵硬的小白是如何伤心。 只因为怕小白的尸首被重新杀回来的野兽给翻出来糟蹋,乔茂拖着虚弱病体寻了处偏僻地方——在一棵幽然深秀的树下,挖了个极深的坑。 小白被洗得干干净净,由乔茂的衣裳包着,放进了厚沉的箱子里。 一抔抔黑土覆盖在上面。 直到堆成小小的压实的土堆。 乔茂的一只眼睛通红。 小白的身子骨弱,根本不适合去跟别的狗争斗。 在幺山的弟子居里也经常被大黄和小黑欺负,哪怕只是寻常玩乐并不是想伤它的性命,也天天是被撵着咬的那一个。 乔茂每次下完早课都要护着它心疼好久。 只是他在居所的时间太少了,平时都是带着其它两只出去斗乐,每每回家面对翘首以盼的少了几撮毛的小白心里都不是滋味。 于是他想到了林修逸,作为宗门与他最亲近的人,乔茂觉得小白在林修逸那里一定会被善待。 后来连他自己也干脆直接搬到了离恨山和小白一起居住。 也不知道小白会是什么心情…… 乔茂抬头把眼泪逼回去。 他收了收心神,自变窄的余光里看到了林修逸的少年形体。 “神仙哥哥……” “——也得是我脸皮厚,换了别人肯定是喊不出口。” 气氛沉重,乔茂想露出笑容让大家轻松一点,却因为突遭灾厄身体的肌肉变得难以掌控。他像以往一样牵动笑脸,却咧出了个扭曲又丑陋的表情。 见林修逸回了头,乔茂竭尽所能地控制住语调往轻快走,可几经张口却是哆嗦着嘴唇问: “小白它……走得时候痛苦吗。” “我不清楚。”林修逸看着他的神情如实说道:“我听娘说,它想你活下来的心愿高于它对自己死亡的恐惧。” 本就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乔茂听到这不禁捂脸痛哭,连同脖颈上新长出的皮肤也泛起了斑红。 见他哭得伤心汤越池往他方向走了一步。 乔茂发现得早。在抽泣同时还不忘抽空说了句:“——汤师兄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汤越池没动。 他仍看着他,以前那个阳光顽皮的乔茂现在盈满悲伤,事情的起因源自于他……还有简波。 林鸿瑜一直远远地站在几人身后。 看着乔茂醒来,得知小白的消息,再到捧着尸首入殓。 看到这里亦是怆然。 林修逸回头,他毫无防备的与他对视。 好像一瞬就看穿了他,林修逸主动走近了拉着他的手离开这里。 兽潮已过,衰草离离,原先的村庄已是一片废墟。
林寻松安排了人手留在此地,为原住民以及被屠村后随林修逸等人转移来的居民们重建家园。 来接他们回家的马车很快到来。 林鸿瑜从阴暗逼仄的炕上换到了宽敞柔软的大马车上,他倚靠在平稳的车厢,感觉自己已经被村子里的腥咸霉气腌入了味儿,与这里格格不入。 车厢里的小桌放着精致的酥点,林鸿瑜没有动,他穿着宽松的衣裳也难掩纤瘦之态。 林氏与林修逸从乔茂他们的车厢回来。 见他仍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母子二人也没人开口劝说。 “乔茂的眼睛,有法子治愈吗?”林修逸问。 林氏摇了摇头,她说:“想要好起来,得用与之前一样的法子——要有人心甘情愿拿命换。” 用命去换一只眼睛,确实不划算。 ——乔茂自马车备着的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样貌,也看到了自己被烧毁的那只眼睛。 塌陷的眼皮之下是一片黑色的空洞。 当即被吓得后退一步。 铜镜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汤越池赶忙握着他的双臂焦急地呼唤着他:“乔师弟——” 从缩减不少的视野里直面汤越池的神情,乔茂心中的新奇劲儿还没完全犯上来——原来汤师兄也会露出这种惊慌失措的表情? 忽然他觉得自己看过汤越池的这个表情。 秘境中的事被重新记起。 乔茂怔愣一瞬,缓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握了握拳。 “……我还没死啊?” 汤越池的神色停顿了,他从乔茂的表情里判断出了他已经重新记起了秘境中发生的事,他忽然又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了。 而乔茂则是捂着一只眼睛半晌。 “我的花环呢?” 汤越池呆愣,花环——? “我在秘境编的花环,还没有送出去——” 汤越池想起来了:“早就枯萎了,等回去之后再编吧?” 乔茂看着他。 点点头道:“好。” 回家的路途虽然遥远但沿途小山连绵,配以葳蕤草木,显得温厚耐看。 林鸿瑜坐在家人之间,视线久久地停留在窗外,百看不厌。 早上林寻松与林修逸、连同汤越池与乔茂一起练功时候,林鸿瑜就放下车帘靠进垫子里闭目养神。 林氏问他怎么不去和他的父兄们一起,说他自四岁起就很喜欢练功,尤其偏爱练剑。 面对母亲的问话,林鸿瑜则是摇头。 “我不学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