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到处都在啊?朱澜眨了眨眼睛,给薛从俭行礼:“大将军,王爷。”杨尚心是第一次见薛从俭。这男人身形精壮,腰板笔直,宽肩窄腰,浑身上下带着冷厉。那张脸英俊无比,刀削斧刻一样硬朗,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清隽得让人尖叫。只可惜,冽王残了左臂。这样残废的人,是不配站在自己身边的。杨尚心收起那颗荡漾的春心,袅袅走上前给薛从俭行礼:“见过王爷。”冽王并不看杨尚心,径直走向朱澜:“怎么叫我两次?”朱澜很尴尬,刚才说的那些话被这人听到,现在他又调侃自己不会说话。她红了脸:“……大将军,哦,王爷,我不知道该叫您什么。”冽王两眼盯着她,看到她本来梨花一样纯洁的脸庞染上几许粉红,不着痕迹地吞了吞口水,微微一笑:“我身份多,叫朱小姐迷惑,是我的错。今后叫我……”略微沉吟:“王爷即可。”她小时候,是叫自己哥哥的。他很高,为了看清楚朱澜的脸,于是轻轻躬身:“刚才说什么借条?”朱澜说道:“王爷,我在郑家每日给他们老夫人买补品,我都有记录,他们家的厨娘都是证人,共计花了八百多两。我让郑寺丞还,他没有,于是就让他写借条。”“写了吗?”朱澜摇头。冽王侧身说:“郑寺丞,你要写一张借条给朱小姐。有借要有还。”郑伯翰:“……是,王爷。”杨尚心急了,这又是一笔巨款。但是她也不敢公然反抗冽王,只能怒视朱澜,恨不得要把她烧个窟窿才能解恨。冽王站在朱澜身侧,面对杨尚心:“刚才杨小姐说谁没有妇德?这位朱小姐以未嫁之身进郑家替郑寺丞尽孝,还贴银子给老夫人买补品,这份孝心感天动地。而杨小姐呢,虽然在梅州施粥,但是却破坏了朱小姐的姻缘,阻碍了郑寺丞的前程。你的善心,被你的私德损毁。故而在薛某眼里,杨小姐即没有妇德,也没有妇容。”朱澜“……”好想鼓掌。好一张会说话的嘴。杨尚心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位王爷好生可恨,自己并没有得罪他,他一张口就说自己没有妇容也没有妇德,真真可恨。她语无伦次:“王爷,民女本来并不知道…民女和郑郎情投意合……民女是先认识郑大人的……爱情要讲究先来后到……”然而薛从俭并不看这朵小白花,看着朱澜:“朱小姐看来颇为悠闲,不如陪我走走如何?”朱澜:“……王爷不需要巡逻?”她和这位冒着寒气的大将军有什么好说的?冽王一扯衣袖:“我少年时离开京城,半年前才回来,朱小姐久在京城生活,不如给我介绍一下京城的名胜古迹?”朱澜:“……好。”她带头往前走,冽王随即跟上,临走还不忘招呼:“你们看着郑寺丞写借条。”朱澜就很无奈。“朱小姐不生气?”薛从俭低头看着朱澜洁白的耳垂,她戴了白色的珍珠耳坠儿,一晃一晃的,闪得他眼花。“生什么气?”“婚姻对于女子何等重要。而杨尚心破坏了你的姻缘,你难道不恨她?”朱澜轻轻摇了摇头:“我在郑家半年多,白日夜里都无法休息,吃不到一口热饭,睡不到一个好觉。但是,现在想一想,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我看清了郑家的人品,尤其是郑伯翰的人品。我甚至要感谢杨小姐,是她让郑伯翰暴露了他的卑鄙。即使我和郑伯翰成了亲,将来也会有无数个杨小姐、王小姐出现。那时候,我后悔都来不及了。”薛从俭赞赏地看着她:“朱小姐心胸开阔,非一般女子能及。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朱澜展开手心,小小的一只,白白嫩嫩,掌心有个明显的伤痕:“快好了吧,也不疼了。”金吾卫跟在后面,慢腾腾行走。前面的两个金吾卫用眼神交流:“王爷怎么了?”“什么怎么了?你是男人你看不出来?王爷要谈恋爱了。”“是么?我怎么不信呢?和谁?”“……总之不是你。”“打赌,你输了你替我守夜。”身后跟着这么一大队穿着戎袍的金吾卫,朱澜很不自在,不停地用眼角看身后那些高大的卫队,薛从俭察觉到了,微微拦住她的目光:“前面有家酒楼,不如上去吃顿饭?”陪王爷吃饭?那画面想都不敢想。朱澜吞了吞口水:“哦,我得回家,我是偷跑出来的。”薛从俭眼眸一暗:“朱家人还在为难你?不怕,等下我送你回去。”这人这么闲?都不用点卯?朱澜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薛从俭蓦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朱小姐似乎很怕我?”这一点朱澜是不能承认的:“没有,王爷平易近人,护佑百姓,我不怕你。”薛从俭微微倾身,盯着朱澜的脸蛋:“哦,那为何连吃饭也不敢和我吃,畏我如洪水猛兽?”他微微靠近,朱澜只好微微侧首避开,从后面看,别提多合适了。男的高大威猛,女的娇俏美丽,天生一对儿。后面的金吾卫们纷纷低头看脚尖。哎嘛,看多了长针眼。朱澜抿了抿唇,发现自己就站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前面,这里的酒菜非常昂贵,来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立刻找到了理由:“这里好像很贵……”薛从俭的黑眸如同漩涡,一圈一圈泛着涟漪:“哦,在朱小姐眼里,我那么穷?”朱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愣了愣神:“不,王爷误会了。您数次帮我大忙,应该我来请吃饭。但是今日我没带什么钱,所以说这里有些贵。等下次,下次我请吃饭。”薛从俭避开了吃饭这个问题,而是问:“敢问我帮了姑娘什么?”朱澜:“……”金吾卫们的心思纷乱:“大将军是怎么了?有这么和人家小姑娘说话的吗?他谈过恋爱吗?”“白痴,傻子,蠢。”“想追人就送礼物,请客吃饭,你总是问东问西,换做我,老早一个大嘴巴子扇过来。”“脑子都用在打仗上面了。对着人家女孩儿,半天说不到点子上。”蓦然间双成从人群里跑过来,满头满脸都是烟灰,衣裙也皱巴巴的不像个样子,偏偏两眼哭得红肿,看到朱澜,眼泪哗啦啦流下来:“小姐,出事了。赶紧回去。”朱澜大惊,奔过去扶住双成:“怎么了?祖母生病了?”双成摇头,泪珠子哗啦啦乱甩:“姑娘,外祖家,大火烧光了,全都烧死了,烧死了他们……”朱澜身子一晃:“什么大火?你说清楚。”双成已经站立不稳,扶着朱澜滑下去:“姑娘,李家都被烧了,都被烧了……”